曜日澈澈

Space, the final frontier.

【发彪】共犯

summary:姬发撞见了崇应彪的秘密,但是没关系,他也会让崇应彪看见他的。

if姬发早已识破了殷寿的面目,又名崇应彪被他吓唬了三次。

  

  

1.

姬发曾两次撞破了崇应彪的秘密。

  

第一次是在少时。

  

那时他们尚未长成,山野间与野兽搏斗时,到底非是同类,杀便杀了,被或冷或热的血淋个刹那恍惚,过后也就过去。

  

那却是崇应彪第一次杀人。

  

他生长于那样冷酷的城池,也不是没见过砍杀甚至酷刑,但来到朝歌,真正地去杀死一个人,用的不是剑,是手。

  

他双手扼制了那人的喉咙,哪怕是全身都骑在人身上,也被颠得随时都要掉下去。他感觉自己像握住了一条鱼,鱼眼珠瞪他瞪得凸出,像是要脱落,虹膜上也全是他的倒影。崇应彪无暇顾及自己是什么表情,只觉得有耳边两个声音极为清晰,一是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二是手下这条鱼越来越缓的垂死挣动和失禁的滴液声。

  

崇应彪的手既没有沾染一滴血液,也没有碰上其他什么腻歪的汗水和流液,甚至连灰尘都没有。那双手看上去还是干净的,甚至还是干燥的。他在城中,偷偷摸摸、鬼鬼祟祟地按私令杀了人,又强装镇静地摸进一条小巷,此时日头才升,前后无人,周围也静——他停住才知道要呼吸。没有人……没有人可以知道,崇应彪的手在抖,连带着脚步也是虚的飘的。

  

崇应彪并不知道主帅驱他来杀的这个人是谁,质子营中并无这面孔,近军中也没什么眼熟的身形 。但他知道那人也穿着殷商朝形制的衣服,知道他衣襟绣有金线,甚至知道他衣服下摆有着哪怕被自己的脏污濡湿了也遮挡不住的图腾。

  

崇应彪同样清楚,自己没有选择的权力。他只是不得不回想,如果仔细看那人僵死的惨白眼珠子,会从中看到自己吗?——那双鱼一样的招子立刻在他眼前旋起来了,崇应彪扶着墙稳了一稳,恍惚间发觉自己在干呕,然后才讶异于胃在他身体里不受控制地痉挛着。

  

一双手冷不丁地出现,把他搀住了,崇应彪的血都快凝固,还没来得及做什么表情,脸上的冷汗突然被拭走,然后姬发——那个和他多有不对付的西伯侯次子的脸出现在眼前。

  

“我……我杀了你。”崇应彪喃喃说。

  

姬发扶他的手是稳的,此时还贴着他颤动的手腕,他的视线从未挪开,听了这个也只是面色沉沉,回说:“别慌。”

  

崇应彪本人没有意识到,他脸色苍白,面颊上却晕着酡红,心绪起伏极为不平静,一看就知道是有事。

  

姬发重复说,“别慌!”

  

崇应彪根本听不进,姬发叹了口气,捏住他的两颊盯视,“我知道他叫你干什么。”他说,“我不会说出去的……崇应彪!”崇应彪眼圈都红了,一下子挥开他,声音破碎道:“随便你说什么!”

  

“我什么也没有看到。”姬发立刻改了口径。他承诺得太过认真,崇应彪竟然有一丝依附感,他本能地直觉这话说的是可信的,但姬发过于镇静,这份将他看透的赤裸感让他实在难以交付真心,最后也是勉强回嘴,不知道自己七零八零说了个什么东西,推开人落荒而逃。

  

姬发叹了口气,捻了捻指尖,刚刚擦了崇应彪的冷汗,又在他脸颊腻过,现下指尖又是空落的了。

  

他心想,冒进了。

  

姬发如约没再提过那年那日。

  

崇应彪短暂地避了他几天。先是观察,直勾勾不加以掩盖的寻究目光跟了姬发好几天之后,崇应彪就不再做退避这种事了。北方的头狼谨慎敏锐,且聪明机警,试过几回后,他开始照常和姬发说话,虽然还是常有冲突,但两个人的关系竟然较之前缓和很多。

  

只是崇应彪常常分辨不清,谈及主帅或是前程时,姬发的沉默到底是因为迷惘还是什么别的东西……他隐隐觉察,那是不能被说出口的。

  

  

2.

第二次,姬发在马棚边等他。

  

这家伙像条鬣狗!闻着一星半点祸乱的腥臊气味就能寻到源头……简直阴魂不散!崇应彪恨得咬牙切齿,且清晰地听到了自己上下牙打颤的擦碰声,因为就在刚才,他亲手放走了苏全孝——那个父兄反叛下要用自己一条命去祭的苏全孝,他的百夫长、异生兄弟、左臂右膀。趁着一场尚不知缘由而起的火,崇应彪还是做了这足以掉脑袋的事,但显然,他后路还未铺设,就已经被直接撞破。

  

姬发说:“你没有去救火?”

  

明知故问。崇应彪瞪着他一眨不眨,无论姬发的守诺是真是假,这种事……这种足以搭上整个北疆的事被别地的人知道,比一刀将他割头砍了还令人难以接受。

  

姬发很明显并不是真的在等一个回答,自顾自地继续说,“这次也要杀了我吗,崇应彪?”

  

崇应彪的心立时冻结住,脑海里呼啸过一阵嗡鸣,这是什么意思?旧事重提,是激我与他缠斗,还是点我……他那么多年没动作,蛰伏至今,只是为了证据确凿,一击必杀,不废一兵一卒就为他君父俘获北疆吗?北疆……北疆数以万计的人、牲、物,如今只需告发了我,他们就都得为我赎罪,沦为他人的俘虏奴隶……?

  

姬发刹那间就感觉到了他的恐惧,深入脊髓、呆如僵死的恐惧。崇应彪哆嗦着骂了句,“混账”,声音颤着,几乎微不可闻。

  

姬发立刻从他青白的脸色和无法支撑般的神态迅速捕获了他的想法,先是怨自己说话不过脑子,又觉崇应彪也把人想得太坏,再看他这失魂落魄的样子,到底是懊丧占了上风,反而脑一热,走过去,捧了他的脸给他搓去寒霜。

  

崇应彪像是应激,无法给出任何反应,呆呆木木地被他搓揉,虽然气氛不对,但他神情实在可爱,姬发心想,那我就先混账一回吧,于是找准嘴唇,把他的脸拉下来一点,仰头就亲。

  

崇应彪似乎是在心里挣扎,他没拒绝也没接受这个算不得“吻”的贴抚,待姬发一触即分后,他微弱地问,“这是什么意思?”姬发这才发现,崇应彪眼角缀着泪,眼睛里含着的多是祈求,说这话的时候似乎已经做足准备要把自己摆为供奉。

  

“我不会说出去。”姬发直白地说,一如多年前那日一般,他目光深邃,像是邀请与拉拢,但是说的话不容拒绝,“崇应彪,你还有别的选择。”不等崇应彪露出困惑,又用力地捏了捏他的肩,叮嘱说,“你今日与我起了争执,因此我们晚到一步,懂吗?”

  

崇应彪闷声不语,姬发看他脸色,知道他已经缓过来了,刚松了口气,就被胳膊肘抵着腰一撞,撞得他人都踉跄,定要发出一片青。崇应彪并不解释,那双圆又倔的眼睛望望他,抿着嘴唇说,“走吧。”

  

  

3.

现下,姬发抬头看一眼当空的明月,长长吐出一口气。

  

崇应彪追过来,看着那个明晃晃的地道,张了张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姬发借着月色描摹他,看他的表情由气喘变至惊恐,冷静地想,就是这样,现在他又该慌张了……抖什么呢,这次,是不是要真的杀了我?

  

“你……放走殷郊,你意图谋反?”崇应彪哑着问,他的音量出乎意料地低。

  

但姬发反而笑了,像是突然确认了什么般地笃然道,“崇应彪,你会告发我吗。”

  

这就是承认了。

  

崇应彪瞪大眼睛,在他步步紧逼的提问下茫然无措,他并不明白姬发到底是有何依仗能这么稳定地说这话,姬发看他脸色变换,他的面颊肌肉在月光下震颤,打个寒颤般,连眼睛都抽动一下,但最后定格在决然。

  

姬发不再等了,他朝崇应彪伸出手,人也贴近,迎着远处忽明忽暗的火光与搜查声低声要求,“陪陪我。”崇应彪一秒都没有犹豫地握了上去,他可能太需要什么依靠,又或者心里早已意动。

  

姬发几乎想笑出声了,刚发出一声笑音,立刻就被崇应彪一把捂住嘴,那人生拉硬拽着把他拖到草垛后,骂他“疯了!”,姬发的嘴唇贴着崇应彪汗津津的手心,他实在忍不住,拿牙齿去蹭人手掌上的皮肉,叼咬着指节内侧的一点皮肤,闷声笑在崇应彪的掌心。

  

搜查士兵从他们身侧掠过,然后火把和叫喊又远离。崇应彪捂他捂得死紧,绷得紧紧的身体也贴他很近,姬发安静地等,等笑够——等万籁俱静——等天地间茫茫然只有一点明月和他们两人,才用嘴唇轻轻地去蹭崇应彪的手。

  

崇应彪松开来,执拗地看他,要讨一个答案。

  

“你会告发我吗。”姬发又明知故问道。

  

崇应彪恼他这幅游刃有余吊着人的样子,他一颗心尚如擂鼓般地在胸膛内聒噪着,于是牙又咬紧,硬邦邦地说:“那就如你所愿,我明天就告诉主帅!”

  

明天啊……姬发想,那今日,你就随我一起反了吧。

  

那双漆黑漂亮、深深沉沉的眼睛凝视着崇应彪,姬发一锤定音说,“我们是一伙的。”

  

而且这一次,我一定能带你走。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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